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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书荒

第3章

夜里下了一场雨。

灰扑扑的北京城总算有机会冲了个凉。

余令睡不着。

不是马棚里驴子发出磨牙的声响,也不是淅沥沥的雨声。

而是余令对接下来的日子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要怎么活。

小老虎哥走了。

那个姓谭的让他手底下的锦衣卫把余令带回了家,草棚就成了余令的栖身之所。

虽然破,但遮风却挡雨。

这条件比破庙好多了,小老虎说的果然没错,这时候的牲口相当于家里的一个人。

这棚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余令望着驴格外的安心。

住在这里,最起码不用担心睡到半夜有人摸你。

先前在破庙那是一大群人一起住,有时候有的人睡到半夜……

裤子被人脱了。

人性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

小老虎的裤子就被人脱了四回了,那些老乞丐已经没有礼义廉耻。

他们这辈子已经完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余令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

后半夜雨停了,余令也扛不住了,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能是小小的年纪过于可怜,驴子感受到了他的心酸无助。

它主动卧在了余令身边。

天亮了,余令还在睡。

北京城也慢慢的苏醒了过来,街头上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茶社里也慢慢有了喝早茶客人。

在茶社里,草席一隔就是一个雅间。

在雅间里面,昨日余令见过的锦衣卫谭百户坐在正对着门的尊位。

在他侧面坐着一个笑起来像是弥勒佛的中年男子。

“谭大人,这么早就起来喝茶,不像你的为人,说吧,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出钱,还是出力?”

谭百户望了一眼胖乎乎的中年男子。

他有些想不起他往日的模样。

这才短短的两年,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想当年去杀刘汝国这个逆贼的时候,他还不是这般模样。

(ps:明万历十四年(1586),工匠出身的刘汝国从湖广蕲、黄州(今湖北蕲春、黄冈)梅堂起义。)

因为一个流矢,他受伤了,大拇指被切掉,握不住刀了。

于是从军伍里退了下来。

清算军功,分了一点钱,他成了一个员外,自己却活到了最后,成了六品的百户。

一起拼命的兄弟如今已经是天壤之别。

也仅仅两年而已。

谭百户笑了笑,抿了口茶轻声道:

“我那里有一个小子,我看过了,也查过了,无家世,无户籍,还年幼,要么?”

余员外闻言呼吸一顿。

也不知道是从军以来杀的賊酋太多遭了报应,还是上辈子没做好事。

余员外至今都没能有一个儿子。

本想着从军伍里退下来养好身子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生一个儿子。

结果自己那媳妇也是可怜的命。

福没享到,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临死前还哭嚎着对不起余家,嫁到余家半辈子,没能留个种。

如今,只有一个四岁的女儿相依为命。

余员外在妻子离开后努力过。

不努力不行,在军伍上落下一身的伤,自己的女儿才四岁。

若家里没有一个男娃娃撑着,自己若突然离去。

死都闭不上眼睛。

余员外咬着牙又续弦了一房,结果无论怎么努力一点反应都没有。

神佛拜了,神医看了,结果不行。

一个男人到了人生最尴尬的时期,心有余而力不足,举不起来了。

余员外那时候已经认命了。

可麻绳专往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续的那一房怀上了,可得知消息的余员外一点都不开心。

自己都不行了,一直忙着西安府和京城的布庄,数月不在家。

这是怎么怀上的?

这时间都对不上。

那妇人也不要脸,说什么做了一个梦,一道金光进入了她的肚子里。

余员外杀人无数,哪里信这个狗屁东西。

拿着刀一问,战场上积攒的杀意一露,那贱人就什么都说了。

她为了余家的这点家产,竟然和她表兄私通,企图鸠占鹊巢。

等自己百年之后图谋这点家产。

今日,自己的兄弟要给自己弄一个儿子?

余员外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想让自己有个后人。

“开个价!”

谭百户笑了,轻声道:

“你若满意,茶钱你出,你若不满意,今后的茶钱我来出,这个条件诱人吧!”

余员外一惊,今后的茶钱他都出,这得多大的信心,这可不像他锦衣卫说的话。

他这个人小气的要死。

余员外眯着眼笑道:“这么有信心?”

谭百户想着昨日见的那小子,还是忘不掉那双明亮的眼眸。

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见过无数的人物。

说实话,就没有见过比昨日那小子更有神的。

“那去看看?”

“走着,就算相不中也没事,你那铺子缺个伙计,那小子你领走,教个三五年,绝对能行!”

说着他端起茶碗,若有所指道:

“也就比闷闷大个几岁而已,养大了算是知根知底的。

女婿也是儿,将来闷闷也有个照应不是?”

余员咧嘴一笑:“呦,你这说的我心里痒痒!”

谭百户得意笑了笑,边走边说道:

“如果不是我才从族里过继过来一个,我给你说的这小子我都想养着。”

“大公子咋样?”

一提自己家的孩子谭百户就难受。

他的情况和余员外差不多,都是家里无子。

但他比余员外好一些。

他还能从族里过继一个来。

((ps:重男轻女的主要原因是劳动力,这是传统农业的必然性,其次是宗族血脉等诸多原因。))

他余员外的祖地在西安府。

老秦人么,因好勇善战成了兵源地,军户多。

打叶宗留和邓茂七死了一批,打刘汝国又死了一批。

两代人几乎打完了!

族里青壮打完了,自顾都难,哪还有孩子过继。

在大明朝一旦成为军户,则万世不能改变,子孙都要应军差,充军伍。

父亲死了儿子上,没有儿子侄儿上。

余员外之所以能够脱离,全靠现在皇帝不管事情。

军户制度败坏,他花钱把自己改成战死。

(ps:在明朝,户有军籍,必仕至兵部尚书始得除,所以一旦成了军户,几乎没有脱离的可能。)

余员外能脱离全靠现在的皇帝,现在的皇帝什么都不管,一心搞钱,所以才余员外才能脱身。

谭百户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别提了,前日偷我的腰牌去烟花胡同吃白食,出来腰牌就被人顺走了,昨晚才打完!”

见谭百户面带不悦,不愿多说,余员外也不再多问。

此刻的余令已经醒来。

本就不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这三年里也变成随遇而安了。

总得活下去不是?

“驴兄,借你的水槽洗把脸。”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余令觉得轻松了不少。

见驴兄头也不抬的吃着草料,余令伸过脑袋看了看。

“吃的挺好,还有黑豆!”

“我觉得你应该吃面条的。”

余令坐在石槽上一边捡拾着石槽里面黑豆,一边伸手给驴兄挠痒痒。

驴兄很大方,见余令没有吃它的草料。

就很大方的任凭余令捡食黑豆。

黑豆余令不敢吃多了,不是怕放屁,而是怕把肚子吃坏了。

而且这点黑豆也吃不跑,也就解解馋而已。

余令是真的有点饿了。

就在余令想着把自己关起来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门开了…..

一行人走了进来,一个胖子,两个锦衣卫。

余令从石槽上跳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好,把手心的黑豆悄悄的放回了石槽里。

余员外终于见到了兄弟说的那小子。

说实话,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孩子很不错,见生人不乱,眼睛有光!

谭百户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笑道:

“如何?”

余员外点了点头:“是不错,可看着不像个乞儿,也不像賊偷!

倒是有某个大院里面出来的,莫不是拍花子吧!”

谭百户拍了拍腰间的绣春刀:

“我能害你?我问过了,这小子在京城已经三四年了,真要某大院出来的,人家能不寻?”

余员外已经心动,他不是没想去养一个孩子。

可城墙根下插草标的,没有一个顺眼的,深吸了一口气:

“孩子记事了,怕养不家啊!”

谭百户望着余员外嗤笑道:

“又瞎想了不是?

人心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他能不知道你的好?

某些人连死士都养的忠心耿耿,一个五六岁的娃你怕养不家?”

“再说了,又没有非要你把他当儿子。

这得看你,就算当不了儿子,给闷闷身边留个人使唤又不是不可以?”

余员外闻言笑了笑,他见余令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孩子望着老练,身子有股让人眼前一亮的精神气。

“好,养了!”

在余令不解的眼神中,那个胖胖的人朝着自己走来。

见他伸出手,余令本能的把身子往后一缩。

“孩子,别怕,我是帮你取走头上的草根,你看……”

余员外摊开手心,露出一节枯草。

望着眼前胖胖大叔手上的草根,余令眼中的警惕缓缓的褪了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从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这三年,余令觉得后世影视剧都是骗人的。

什么饿了正巧有个美貌娘子给你塞一个雪白的大馒头。

狗屁,哪有什么雪白馒头,哪有什么美貌娘子。

余令饿的招不住的时候就去佛寺,那里偶尔会混到一点吃的。

但人贼多,维持纪律的那和尚打人也贼疼。

“孩子,走,跟我回家!”

“家?”

“对,以后你就有家了!”

望着眼前胖胖的只有四个指头的手,余令犹豫片刻才伸出了手。

都这个样子还怕个鬼,怕噶腰子么?

余员外牵着余令的手,走到门口突然回头:

“今后的茶钱我来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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