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什么?
“凌道友,好久不见?”——太俗套,而且她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
“你为何会在此处?”——多管闲事,她那眼神仿佛能冻结一切窥探。
“我能帮你什么吗?”——以她的骄傲,恐怕只会换来更深的漠视。
洛云舒默默地在心中排演着各种开场白,又一一否决。他甚至有些懊恼,为何这所谓的“攻略系统”偏偏选中了自己,还发布这种……如此不符合他行事风格的任务。
他宁愿去斩杀一头化神期的妖兽,也比现在这样,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与一个几乎断绝了七情六欲的女子搭话要轻松得多。
有好几次,他都想干脆放弃,转身离去。但识海中那各阶段亲密度奖励的提示,如同鱼钩上的诱饵,让他那颗纯粹的剑心,终究还是起了一丝波澜。
于是,他只能继续这样笨拙地、沉默地跟着。
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影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既怕跟丢了目标,又怕离得太近引起对方的反感。甚至有一次,因为分心思考措辞,差点被脚下凸起的树根绊倒,幸好他反应极快,才稳住身形,没发出任何声响,免去了出糗的尴尬。
凌清璇依旧毫无反应,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于密林之间。气氛诡异得如同凝固的冰。
翻过最后一道山梁,视野豁然开朗。
熟悉的山峦轮廓映入眼帘,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在那群山环抱之中,一座巍峨的山门轮廓,以及其后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渐渐清晰起来。
青云宗。
曾经,这里是她荣耀的起点,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情感的家园,是她天真地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归宿。
此刻,那高耸入云的山门,那雕梁画栋的牌坊,在她眼中,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嘲讽。如同一个巨大而华美的囚笼,埋葬了她所有的信任与温暖,只留下刻骨铭心的背叛与伤痛。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无情道心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将所有可能翻涌的情绪牢牢锁死。这里,不过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站。
那些亏欠了她的,她会一一讨还。那些背叛了她的,她会让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山门之前,地势开阔平坦,青石铺就的广场一直延伸到高大的牌坊之下。
几名身着青云宗标准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修士,正三三两两地聚在山门旁的哨岗处,百无聊赖地说笑着,姿态显得有些懒散和倨傲。
他们的修为不高,大多在炼气期徘徊,显然是负责看守山门的普通弟子。但许是仗着背后宗门的威势,眉宇间都带着几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看向山门外偶尔路过的散修或凡人时,眼神中总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轻蔑。
凌清璇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毕竟,这片区域平日里人迹罕至,很少会有陌生人直接走到山门近前。
她气息内敛到了极致,金丹期的修为被《太阴冰魄诀》的敛息法门完美隐藏,看上去如同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又或者仅仅是炼气初期的低阶修士。再加上她坠崖“身死”的消息早已在宗门内传开,此刻又换了一身从寒潭逃生后再普通不过的素色布衣,气质更是冰冷到了极点,与昔日那个光芒万丈、意气风发的大师姐判若两人。
因此,那几名守门弟子并未第一时间认出她。
他们只是看到一个衣着普通、气质冰冷的陌生女子,径直朝着山门走来,身后还远远跟着一个气质同样孤高、却让人看不透深浅的白衣少年(洛云舒并未刻意隐藏修为,只是剑意内敛,寻常弟子根本无法探知其深浅)。
出于职责,也出于某种习惯性的盘查姿态,为首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眼神有些活泛的弟子,懒洋洋地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拦在了凌清璇身前。
他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了凌清璇几眼,见她衣衫朴素,面容虽美却冷若冰霜,毫无半分灵力波动,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
“站住!”他用一种带着施舍般的语气,懒洋洋地开口,声音拖得老长,“什么人?来我青云宗有何贵干?可有宗门令牌,或是哪位长老、执事的拜帖?”
这番话,是他们盘查外来人员的标准流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充满了不耐烦和高高在上的意味。
然而,凌清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径直从那尖嘴猴腮弟子的身边走了过去,仿佛他和他伸出的那只手,都只是空气。
对她而言,这些连筑基都未到的蝼蚁,他们的聒噪,他们的阻拦,甚至不配让她浪费一丝一毫的心神去理会。
“欸?你这人……”
尖嘴猴腮弟子见自己竟然被一个看上去毫无修为的女子如此彻底地无视,顿时感觉脸上挂不住了,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正要厉声呵斥,甚至准备动手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教训。
就在这时,他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看起来稍微稳重一些的弟子,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死死地盯着凌清璇那张冰冷绝美的侧脸,眼睛猛地瞪得溜圆,如同白日见鬼一般,失声惊叫起来:
“你……你你……你是……凌清璇?!”
这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寂静的山门前。
所有守门弟子的嬉笑和懒散瞬间消失,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凌清璇的背影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更加肆无忌惮的哗然与嘲讽!
“什么?!凌清璇?!她不是早就勾结魔道,被废了修为,羞愤之下跳问心崖死了吗?”一个弟子怪叫道,声音尖锐刺耳。
“啧啧啧,真是稀奇啊!居然没摔死?命还真够硬的!”另一个弟子阴阳怪气地附和,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活着又能怎么样?丹田都被废了,灵脉尽断,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罢了!还敢回到宗门来?嫌死得不够快吗?”
“就是!一个叛徒,一个废物,还有脸回来?我们青云宗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快滚!快滚!别在这里碍眼,脏了我们青云宗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