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闻他要成婚,我就跑了出来,不慎掉入湖中,因祸得福,恢复了记忆。”
秋娘瞒下了宋瞻的真实身份。
只说她失了记忆,被牙商卖到山寨,后来就和山寨少主有了孩子。
陈氏哽咽的抱住秋娘。
“怪不得你三年没消息!娘险些以为你死了!”
阮老爷掌心捏紧:“欺人太甚!告诉爹他在哪!爹现在就去找他!”
听到女儿被这样对待,他恨不得现在就提刀砍了那男子的根。
秋娘敛眸:“爹,都过去了。”
“女儿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陪在爹娘身边尽孝。”
她握住阿爹的手不让他去。
阮老爷叹息:“秋姑,你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人间险恶。”
秋娘只是一味低头不语。
其实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这其一就是:
——宋瞻的生父是老国公,她家最高也就攀上了永昌伯爵。
——她阿爹好不容易翻了身,如此一来,会不会是适得其反?
秋娘不想她爹再有什么变故了,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陈氏埋冤了阮老爷一句:
“女儿回来了就行了!别的事情日后再说!好端端的偏要惹不快活!”
阮老爷又一声叹息:“好好,都是我错。”
“爹给你赔罪,过几日家中给你摆个接风宴,也好给秋姑接洗风尘。”
阮思居如今在京都也算小有盛名,此举也是正式向大家介绍自己有个女儿。
秋娘却摇头拒绝:“爹,我回来的事情,先不要声张。”
她怕宋瞻还在找她。
一想起宋瞻说过的话,她心里就颤的慌。
陈氏看出女儿的心思:“老爷,悠哥的满月宴都因为秋姑回来这事儿搁置了。”
“你这要是先给秋姑办接风宴,小林氏那边又要闹个没完了。”
阮老爷一拍脑袋:“对!对!我竟忘了!”
陈氏见他难得听自己的话,心中不免生出喜悦之色。
秋娘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阮老爷又道:“其实爹本意是想趁着接风宴的风,给你物色未来的夫婿的。”
“你的婚事,也是爹的心头大事。”
阮尚书心里头也是不大痛快。
尤其是刚才大夫说秋娘不会有孕了,他险些跟着陈氏一同跌坐在地。
几年前就是因为他入狱,才害得秋娘好好的婚事就这么吹了。
如今东山再起,他是真想补偿女儿。
“爹,女儿不嫁了。”
陈氏赶忙打断:“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秋娘眼眸暗淡:“我生过孩子,如今又无法生育,谁会要我呢?”
原来刚才大夫的话秋娘都听见了。
听闻这话。
两夫妇鼻尖微酸。
陈氏更是哭了:“我可怜的秋姑。”
阮老爷却沉思片刻。
而后道:“这事儿好办,到时候我便说你是二婚,咱们头婚的怕是找不到了,可这二婚的骡夫满京都都是。”
“这能行吗?”
陈氏略有担忧,“可做人妻子,总归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阮老爷却道:“到时候抱个姨娘的孩子过来,也当自己的养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秋娘只好暂时同意,但她提了个要求。
“女儿会成婚,但不是现在,女儿想过个几年再说。”
她敛眸心想。
也许再过几年…宋瞻就能彻底放过她了…?
阮老爷见她同意了,欣慰笑道:
“明儿我叫媒婆上门,先替你物色起来,不然好郎君就要被抢走了。”
陈氏也附议。
“是啊,好婚事不等人,咱们先看起来再说。”
秋娘抿唇:“好。”
不知为何她心中仍有一丝不真切。
事情真的会如同爹娘想的那般顺遂吗?
–
阮老爷动作很快。
不出几日。
便有媒婆登门上门画像。
“小娘子倒是生的貌美,如此娇色便是续弦也是要被踏破门槛的。”
屏风后坐落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
她眸若寒星,粉腮桃面,身穿一身绛紫色马面裙,一颦一笑间,皆是绝代风华。
“有劳媒婆了。”
阮老爷往媒婆袖口塞了一颗上等珍珠。
他拱手道:“若有合适的人家,还请媒婆帮阮某掌掌眼。”
“家世品性,缺一不可。”
媒婆收了银子喜笑颜开:“大人,好说好说。”
阮老爷笑笑送客。
他们走后。
秋娘心中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也一下子泄力。
她也许是被宋瞻娇惯久了,这才坐了一个时辰,便感觉浑身乏力。
想起宋瞻。
秋娘垂下眼眸:“我怎么又想起他了?”
说来可笑,事到如今,她竟偶尔会想起在山寨的日子。
她爱宋瞻吗?
她恨宋瞻吗?
秋娘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扯开肩颈,那个“瞻”字刺青耀眼夺目。
良久后她又盖上痕迹。
事已至此。
爱和恨都无法改变什么了。
她亲爱的之之,她的孩子,已经死了。
在那个山崖底下……
这时候,曲廊深处传来小林氏气急败坏叫唤的声音。
“阮思居!你给我出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竟还有脸说!儿子的满月宴你都能忘!你厚此薄彼!怠慢我的悠哥!”
原来是这几天阮老爷忙着秋娘的事情,一时间忘了安慰小娇妻,也忘了自己儿子的满月宴。
陈氏倒是记得,但她故意不提。
“没忘没忘,不就是今天吗,我现在就去办,柔儿莫要再气了。”
阮老爷也是有几分喜欢这个娇妻。
这哄小娘子就跟哄孩子似的。
小林氏冷哼:“我告诉你!你这招不管用了!我娘马上就来了!到时候你自己和他解释吧。”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一出口。
伯爵娘子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他眼前。
她一袭木兰青双绣锦缎外裳,珠翠环绕,走起路来又叮咚作响。
这作派和小林氏倒是一模一样。
“阮思居,你当初上门时可是说了不会怠慢我女儿,如今你升了官儿,架子倒是大了。”
“岳母何故如此羞辱小婿。”
伯爵娘子又是阴阳怪气道:“你我相差不过十岁,你也别一口一个小婿岳母了,指不定关起门来,你还骂我一声老妖婆呢。”
这伯爵娘子可不是吃素的,三言两语就将阮老爷说的下不来台。
阮老爷脸色难堪:“…小婿不敢,也绝不会。”
“是吗?你说你不敢。”
伯爵娘子横眉冷对:“你今日都敢看不起我伯爵府的外孙,这普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啊?”
“说不定啊~他日你飞黄腾达~还想着忘恩负义~把我们永昌伯爵府踩在泥潭里呢~!”
又是好一顿阴阳怪气。
阮老爷躬身:“小婿知错了。”
这个时候除了认错,他也没别的法子了。
来人不仅仅是伯爵娘子,更是他的丈母娘,当初也是他上门求娶,所以无论好赖,阮老爷也不敢说什么重话。
伯爵娘子脸色有些缓和。
“你倒是识相,那既如此,我也就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吧。”
“岳母请讲。”
阮老爷依旧恭敬。
几个丫鬟拿来梨花椅,伯爵娘子坐下后缓缓道:
“你家的事情我都听柔儿说了,你这女儿,只怕是外面勾了野男人不成,这才灰溜溜跑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