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和她不说十分也有九分相似。
秋娘简直要疯了。
“你究竟是谁?!”
不,应该说,她在宋瞻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秋芙蓉将面纱丢在地上,女子身姿桀骜,俨然一副贵女模样:
“我乃翰林院学士之女,也是宋瞻的竹马之交,如今更是宋瞻的未婚妻。”
“几年前,宋瞻的生母死了,他就和老国公断绝了关系。”
“再加上我嫁与他人,他这才心如死灰,回了他娘生前居住的山寨,更是找了个替身,用来思念我。”
这个替身,显而易见,就是秋娘。
真是可笑。
秋娘情绪有些失控,一下跌坐在地上:“我不信你!我要去问宋瞻!”
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可以离开,但不能告诉她,这三年她在做另一个人的替身。
她虽懦弱,但骨气很重,这不违和。
“傻子,你去问他也是一样。”秋芙蓉上前搀扶她,“我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的……”
“你走开!!你别碰我!!”
秋娘失了往日的温顺,发了疯似的胡乱叫,腹中的孩子也陪着她作恶,疼痛如高山倾倒一般,疯狂席卷。
秋芙蓉见她不对劲,上前假意关心:
“你怎么了?都怪我,说了这种话,你不信也是理应的,毕竟…你是个罪人之女,你本该跟着你爹一起下狱流放的……”
“谁叫你命好,竟有这么一张好脸呢……”
秋娘听到最后一句,彻底熄了心火,她小声呢喃道:
“我是…?罪人…之…女?”
她红着眼抓着秋芙蓉的衣领:“我到底是谁?告诉我!!你说清楚!!”
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秋芙蓉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是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日亥时一刻,来后山找我。”
她捡起面纱,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而后消失在云雾中。
“我到底是谁?”秋娘双唇嗫嚅,心中气火不断翻涌。
为什么谁都知道她的身世,唯独她自己不知道?
女子身下有点点血迹渗出,血迹潺潺流落之时,在地上形成了一道蜿蜒沟壑的小溪。
一个路过的丫鬟过来,被这血色给惊骇,张皇失措的大喊大叫。
“不好了!”
“快来人啊!少夫人要生了!”
秋娘在彻底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宋瞻慌张跑来的身影。
“秋娘!!!!!”
–
山寨灯火通明。
产房内,青烛摇曳,几个丫鬟婆子忙前忙后,进进出出,不断地端来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一夜过去了。
秋娘还未有生产迹象。
稳婆急的直冒冷汗,倘若再生不下来,便要一尸两命。
“娘子把这碗安产汤喝了,有了力气才能产子。”
秋娘顺从喝下,她额尖布满细密的薄汗,脸色苍白如纸,腹中阵阵的绞痛袭来,令她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
她问:“宋哥呢?”
丫鬟擦拭了一下她脸上的汗珠,有些为难的道:“方才还在这里,秋姑娘一过来,他又走了……”
秋娘抓着床褥的手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低喃道:“他连这个时候他也要陪秋芙蓉吗?”
事到如今,她总算是相信,自己就是秋芙蓉的替身了。
他若是爱她的话,万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丢下她去陪别人。
也许千错万错,都是错在她身份低微。
稳婆使劲的推拉她的腹部,“娘子忍着疼,孩子头出来了。”
“若是过了戌时还生不下来,只怕是母子都有危险了。”
稳婆心中也焦灼,若是这小娘子生不下来,这宋瞻肯定不会饶过她。
窗外,夜色沉沉。
进进出出的奴仆换了一盆盆的血水,直到戌时的梆子声被敲响。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寂静的天空。
稳婆欣喜的抱抱起襁褓中的孩子:“生了!生了!是个小姑娘!!”
“母女平安!”
秋娘虚弱的笑了笑,眼中泛起泪光,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欣慰。
她的孩子。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
石屋暗处。
宋瞻背光站在石屋门口,一张脸阴沉如水:
“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秋芙蓉只盯着宋瞻这张如谪仙般的俊脸痴迷,她莞尔一笑:“没什么。”
“我只是告诉她,我会待她很好,也会待她的孩子很好,等我们成了亲后…呃…!”
话未说完。
宋瞻双眼猩红,紧紧扼住秋芙蓉的脖颈:“你别忘了我们只是交易!!”
“我绝不可能娶你!”
男人掌心微微收紧,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秋芙蓉脸色涨红的通红。
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宋瞻!宁国府已经下聘!你若想继承宁国府!要回你娘的遗物!你就必须得娶我!”
宋瞻眸光阴鸷:“那又如何!?”
“你真以为没了你!我就拿不到我的娘的遗物了?”
宋瞻的亲娘曾是大周国的第一女将,手中还有半块虎符,能号令大周半壁江山。
只要有了那块藏起的虎符,他便能继承他娘的兵权,成了大周国的领将。
到那个时候,谁也无可奈何他。
“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宋瞻指尖收力,神色不变,却溢出疯狂,秋芙蓉被掐的无法呼吸。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疯子。
秋芙蓉歇斯底里的大喊:“宋瞻!你清醒一点!!我对你还有用不是吗?!”
“当初你趁着她爹入狱的时候掳走她!以为她爹这辈子都无法东山再起!”
“却不想她爹不仅成功平反!更是被圣上越级提拔!升了吏部尚书!成了当朝的御前红人!”
“这三年来!!他家一刻也没放弃寻找这个女儿!你以为你还能藏她多久!!?”
“她爹若是查到你这里!!!她若是知道是你毁了她的一切!你以为她还会爱你!她恨不得能一剑砍死你!”
“除非你继承宁国府!!位高权重!!她爹便不能把你怎么样!!”
宋瞻有片刻的失神,“……”
三年前他对秋娘一见钟情,可彼时他早已和宁国公断绝关系许久;
又加上秋娘已有婚配,她爹婉拒了他的求娶,此情便就藏在心中。
因爱生恨,再由恨生爱。
循此以往,来回反复。
他陷害她爹入狱,让她夫婿另娶他人,最后将她绑来山寨,给她灌下失魂水,让她失去记忆。
就像当年他娘对他爹做的那些事一样。
于是。
一步错,就步步错。
当他发现秋娘的爹娘一刻也没放弃找她开始,他心里对秋娘的偏执就越陷越深。
——他要永远占有她。
秋芙蓉趁机逃脱,“咳咳咳……!”
她看向宋瞻,癫狂笑道:“宋瞻,我们才是一路人,只有我才是最懂你的人!”
“也只有我能帮你成就大业…!”
至于那个秋娘,就让她死好了。
宋瞻嘲讽她:“疯子。”
“疯子配疯子,岂不是正好?”
秋芙蓉从后背抱住他:“宋瞻,承认吧,你也是爱我的。”
“你要是不爱我,怎么又会找一个长得像我的女人呢?”
她爱了宋瞻整整十四年。
若不是她听信小人谗言,以为醋一醋宋瞻他就能回头看她,她也不会嫁给他人,白熬了三年的时间。
不过幸好,如今宋瞻就要娶她了。
只要没了秋娘,只要秋娘死了,宋瞻一定会回头看他。
恰在此时。
一声婴儿啼哭打断二人对话。
“生了!少主!秋娘生了个小女娃!!!”
宋瞻推开她,缓缓回头。
暗色中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秋芙蓉欣喜若狂:“子初!我就知道你还是爱……啊!!”
可男人只是扯下她拂面的纱布,接着又挑起冰冷的刀剑迅速在她面皮上划了几道。
秋芙蓉尖叫:“啊!!!”
琐碎的面皮散落,露出女子的真容,那张脸和秋娘也有几分相似,但却只剩下一分像,这一分更是不及秋娘貌美。
这些年秋芙蓉生了执念。
她常年花重金找术士,将自己易容成秋娘的样子,却又不敢让宋瞻看见。
他们都是因爱成痴的疯子。
宋瞻冷冷道:“你们一点也不像,再让我看到你易容成她,就不是撕掉面皮这么简单了。”
秋芙蓉跌坐在地:“……”
宋瞻收起剑鞘转身离去:“今晚你就滚回京都吧。”